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英语这个东西--来美3周月祭

2017-02-13徐国栋 A- A+

  今天是2002年12月4日,离我今年9月4日到美正好3周月。许多年以来,我一直发出"让我在英语国家呆3个月,保证英语说得刮刮叫"的条件式大言。让我的听众恨得牙痒痒的,他们一恨自己的英语确实讲得不好,二恨条件式句法让我有太多的自由。星移斗转,俺终于把条件式变成了直陈式,赢得了呆在美国的机会,并且呆足了3个月,今天正好是检验我的大言是否兑现的日子。

  我讲上面的大言,是为了证明自己的语言能力并挤兑一下那些身在国外多年外语仍一团糟的人。关于我的语言能力,恐怕外间已经听熟了我的故事:从小对语言学感兴趣、曾萌动过考语言学博士生的念头、能用英文、意大利语、西班牙文、葡萄牙文、法文、拉丁文看书(其中的各种语言都有翻译经验,拉丁语阅读限于法律文献),一个学期以上地学习过德语、日语、世界语。许多人都承认,我是中国法学界懂外语最多的学者。这些说的是我的外语阅读能力。关于我说外语的能力,我只能用意大利语作证明,因为其他的语言对我都是一种文字,而意大利语才对我是一种语言。在我30几岁的好时光,我下苦功学了这种语言,其成果是我在意大利生活两年,靠这种语言解决了衣食住行所需要的交际。我能用这种语言谈天说地,没有任何主题障碍,尽管可能说得"破破烂烂",但我满足于"人懂我"和"我懂人",没有打算成为语言学家。作为对我的努力的回报,我也被承认比一些在意大利呆的时间更长的人讲得好。于是,我时不时挤兑一下那些需要过多的时间过语言关的人。

  我的语言能力还从我仅凭自学就攻破了所有的学位要求的英语入学考试关的事实得到了证明。在英语上我是自学成材。客问:大学、研究生和博士生阶段都有英语课,汝为何自学起家?我答:说来得罪人,我认为中国的英语老师是最缺乏师德的,其教学最唬弄人,一旦瞧破他们不以认真待我,我就不认真地陪着他们玩了――回宿舍自学。在我从大学到博士的所有英语老师中,只有一个是好的:那是在江西大学教书的时候,我上为青年教师举办的英语中级班,主讲老师是工农兵学员出身的刘,他把课讲得我们汗出如浆,感到有收获。我觉得他不错,他也认为我是班上最有希望高分通过EPT的两位学员之一。但后来我得罪了领导,这样的途径对我关闭了。说实话,我这一辈子学英语24年(从1978年入大学到现在,中学学的文革英语不算),这半年我是最像样地学的,收获也最大。此时的英语对我,既是一种文字也是一种语言。遗憾的是,在以后的学术生涯中,英语又对我还原为一种文字。靠着江大培训的老底子,在硕士和博士的入学考试中,我的英语都以高分(70多分)通过。后来我也经常阅读英文著作,并且还翻译了一些这种语言的书和文章。

  最后提到但实际上最重要的俺的自信依据是俺对英文的长期占有。俺学习了24年这种文字,读书写字,只要是哑巴活,基本上都无问题。俺还在德国发表过英文论文呢!我的3个月过关的核心理论依据也在于:你讲的东西俺一时听不懂是不错,但写下来俺看得懂。时间稍长,俺的耳朵就会跟得上俺的眼睛。

  把"英文"转化为"英语"的第一个尝试发生在2000年的秋天,其时,我到俄罗斯远东地区的海参崴参加第8届中东欧国家和意大利罗马法学者研讨会,那里的人不会讲意大利语,在会下的场合,我只能靠英语解决生活需要。临时抱佛脚,动身前我去了几次厦大的英语角,在那里听各种口音的英语――山东口音的、海南口音的、福建口音的,也在那里讲我的湖南口音的英语。佛不负我,到了海参崴,东道主安排一些学生志愿者陪同我们逛街、游览什么的,我与这些志愿者的交流以及与东道主的交流完全凭借英语,没有感到不便和不足。我不得不相信自己是个语言天才。于是,我开始寻求一次更大的超越:要把自己变成一个能在国际场合用流畅的英语谈学术的人。于是,我申请了2002-2003年的福布莱特项目,用俺的流利英文写下了课题报告,得到了华盛顿的评委的内容和语言学好评,其结果是得到了到美国去实现俺的3个月征服英语计划的机会。

  机会搞掂之日,也就是俺开始收听美国之音的英语节目之时。每天1小时的特别英语,俺开头听时云遮雾罩,不知所云。3个月后渐入佳境,我开始听懂新闻了,开始从收音机获取知识了。例如,拉丁语在美国的复兴、威尔逊总统与国联的关系等,都是我听来的。我的耳朵与我的眼睛并行成了获取知识的工具,真叫我高兴,而我过去是一直依赖后者的。就是靠7个月的这样的简单练习,我在2001年11月通过了美国驻华使馆的面试:其方式是让我自己把到美国拟做的科研项目介绍15分钟,然后回答提问15分钟。反正,前15分钟我成功地让大家了解了我,后15分钟我基本上成功地了解了大家,顺利闯将过去!我看不出其中有什么照顾因素,因为我一未送礼,二未走门子,因此,美国人的问题刀刀见血!这样的"低投入、高回报"进一步提高了俺的自信。俺初步决定修改过去的征服英语计划,3个月的期限可以考虑缩短。这个时候,俺已经看不起厦大的那个破英语角了:与其听那些带各省口音的英语,还不如到纽约去听更地道的。于是俺全心全意搞起绿色民法典草案来,留着英语问题到美国去解决。[!--empirenews.page--]

  今天正好3个月到期,一客掐着日子来访,逼俺做总结,客问我答,于是有以下对话:

  问:哼哼!汝过关否?答:没有过关。问:汝努力否?答:努力了!我有两个语言伙伴。其一是哥大中国法研究中心为我安排的加拿大小伙子伍子有(中文名),我们每周见面一次,每次1小时,其间一半讲英语;其二,河边教堂的"英语谈话项目"为我安排的犹太老人万佛来兮。每周日我受他训练2小时,他让我以演员的夸张方式大声朗读英语。第二,我基本坚持每天在电视里看一场2小时的电影锻炼自己的听力;第三,我每周听中国法研究中心的利伯曼教授用英语讲课两次,每次1个半小时。问:效果好否?答:不好!问:怎么个不好法?答:与地道美国人的谈话很难流畅进行,不断以Pardon的插话打断人家,结果进行不下去。听课只能抓住30%左右。

  问:原因者何?答:原因很多,容我细说:

  第一,基础不好,奈何?俺的英语还是自学的底子,未受过正规的语音训练,一个单词设定一个自己认为正确的发音就完了,谁知这样的发音与美国人的发音并不统一,属于徐氏英语方言,非受俺正式培训的人听不懂。别笑!这是语言使用过程中的自然现象。同志们听过新加坡英语否?俺可听过。一回,听到两位新加坡同学在讲广东话,一打听才知道他们讲的是英语,当时我可受惊不小。因此,如果我要把自己的发音变得可以沟通于人,我需要重新学习每个单词的发音。俺这个年纪不赶趟了。

  第二,意大利语干扰。经过多年苦练,我已经养成了一副意大利语脑筋,开口讲外语时脑子里就浮现出意大利句子的句法结构,然后逐字译成英文,词汇也是套用意大利语的多,而这两种语言的句法极为不同,例如,意大利语的宾语就在谓语之前,英语的宾语总是在谓语之后。这真是极大的讽刺!我在1994年学意大利语时是英语思维,英语干扰意大利语,当时骂意大利语,现在反过来骂英语。

  第三,美国人把英语讲得脱了型,责任可不轻。作为一个学过24多年英文,也不乏讲英语的经验的人,我愤怒地发现,美国人竟然清浊不分,把"开希"(Cash)读成"嘎希",把[i]读成[ie],把[o]读成[a],甚至违反起码的读音规则,把Log in("罗京")读成"罗干",把Pin("贫")读成"潘"。这是赤裸裸地践踏国际音标!我们学习的英语发音与美国人实际的英语发音差距如此之大,以致于当我问"Central Park何在"这样极为简单的问题时他们竟然要迟疑一会才能听懂。欧洲大陆人士和南美人士仇美的原因很多,我想其中之一是美国人把英语糟蹋成了一种他们难以弄懂的形式!

  第四,人过40不学艺。俺到底过了41岁,到了这个年龄,心劲就不那么硬了,善于服输。见到英语讲得比我好的同志,我总是这样安慰自己:在最适合学英语的年龄我学意大利语去了。你们学了一门,俺可是两门呢!因此,看到一些受"英语"教育(而非我们这辈人受"英文"教育)的同胞刚来美国就英语听说皆好,我不再吃醋。而且,每当看到俺一开口,美国鬼子就如临大敌、两个耳朵像雷达一样乱转的样子,俺甚至还非常得意!俺在美国要看很多的书做俺的项目(我可不想把它作为一个骗局),讲一口地道的美式英语,能在国际场合用它做学术交流诚然很好,但俺现在实在没有时间实现这一高级理想。

  客插话:够了!讲这么多,不就是一句话嘛:汝不是什么"语言"天才,顶多是个"文字"人才,专门会玩哑巴活的主!瞧汝一口湖南腔!国语尚且如此,何况英语乎!话休烦絮!语言问题是一个酸甜苦辣的题目,我且问汝:"酸苦辣"都说过了,有无"甜"的事?

  答:有的!其一,我在与"外国人"讲英语时感觉很"甜"!这里的"外国人"并非中国人以外的人,而是美国以外的其他国家的人的意思。听东欧国家的人讲英语,俺不光能听懂,而且还可以下海当教练,让他们把"斯特龙格"(Strong)改读成"斯强"呢!一次,我参加各国福布莱特学者的聚会,就与一个日本人谈得火热,天上地下都谈遍,生词不曾见,持续1小时多,工作人员清场才把我们分开,这种时候我感到自己的英语学得很好,诚心诚意地怪罪美国人把英语破坏了。其二,我在听到标准英语时感觉很"甜"。凭良心讲,美国人并不都是英语的破坏者。我刚到哥大时,法学院外事办的阿拉曼尼女士的英语我就能全部听懂。最近我到康涅迪克州Fairfield县的一户美国人家过感恩节一天,母子俩的谈话也基本都听懂。因为他们讲的都是一口美国之音式的英语,听到这样熟悉的英语,我也快乐且自信。

  客:呵呵,呵呵!原来汝是一个见了假美国鬼子来劲,见了真美国鬼子泄劲的主!见了真英语就怕,见了洋泾浜就爱的主!银样蜡枪头一个!

  我:初闻言大怒,继而脸色煞白,继而心气平和,继而改变计划:3个月搞掂英语是不成了,还是来持久战吧!但对战局的后果不要想得太多,因为好歹俺已经把英文基本搞掂了。自己都做不到的事怎能苛求他人?因此,对受过我的大言伤害的同志,我在这里有一句"对不起了"。[!--empirenews.page--]

  2002年12月4日于纽约晨边高地

  12月7日改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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