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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暴力抗法”考验政府智慧

2017-01-22张树义 A- A+

   最近,“暴力抗法”事件屡见报端,引发社会广泛关注。据了解,今年以来,仅北京城管人员遭遇暴力抗法76起,89人受伤,甚至有执法人员被所谓“不法之徒”打伤,以至刺死。我们对因此而献身的执法人员抱有痛惜之心,因为毕竟人的生命是宝贵的,它对于每一个人只有一次。但理智又告诉我们,需要寻找事件发生的原因,惟此,我们才能远离“沉痛心情”,不致一痛再痛。

  对于暴力抗法,有人主张要加强执法人员的防护装备的配备,以便更好地保护执法人员的人身安全。从生命的价值来看,执法人员的生命是可贵的,需要保护。但在我看来,我们总不至于思维方式简单到如此地步,以为这是问题的关键所在,增强防护装备属于消极的防护,而不是对问题积极的解决。需要检讨的恐怕是我们执法的方式,因为暴力孕育着暴力,不义会繁育更多的不义。

  还有人认为,城管屡遭暴力,源自执法地位不明;因无专门法规,导致城管队员执法缺乏依据;执法手段少,除了暂扣、罚款、没收无计可施。在我看来,这至少不是事实,小摊小贩见了城管纷纷逃避,说明他们心里很清楚城管的执法地位;暂扣、罚款和没收已经足以实现城管执法的目的,除此之外,还需要什么其他手段?莫不是还需要限制人身自由的拘留。而经常进入人们眼帘的是,暴力执法引来暴力抗法。

  坦白地讲,暴力抗法中确有不法之徒,甚至可能就是歹徒。但人没有天生就是恶人的,如果不是环境所致,没有一个人想去做恶人。依我看,除了少数“蓄谋以久”之外,行政执法中遭遇暴力抗法的情况,大多属于“激情违法”或“激情犯罪”。从社会心理学角度来看,引发激情的原因无外乎两种:一是“暴力”者遭遇到了“粗暴”的对待。你执法者以暴制暴,我被执法者也就以暴抗暴。二是“抗法”者长期受到不公正对待,郁积在胸形成不正常的心态,以致遇有冲突便会“引暴”。

  对于愈演愈烈的“暴力抗法”事件,一些政府部门开始寻求解救之方法。如广州、深圳等城管部门采取“现场抄摊不如当场拍照”,“现场取缔改为现场取证”的办法,以减少与被执法者之间的正面冲突、直接对抗,不失为一良策,值得推广。但暴力抗法涉及到心理学、社会学等许多方面的复杂因素。上述措施或方法只解决了“以暴制暴”带来的“以暴抗暴”的问题,还没有从根本上解决问题。

  应当说,一个人摆个小摊,做点小买卖以维持生计,既不是偷,也不是抢,属于正当谋利,具有着无可质疑的正当性。我想许多人是这样想的,然而这种正当性却为我们的法律所不容,以至于这种正当性的活动被称为“违法”。针对此种情况,恐怕这时我们所应做的不是去指责这些小摊小贩们为何“违法”,更不应用粗暴的手段对待这种所谓的“违法”行为,而应当检讨的是我们的“法律”。因为贫穷毕竟是客观存在的事实,并不是违法,更不能作为犯罪对待。为了生存做些小买卖应当为我们所理解:事实不是立法者大笔一挥所能改变的,相反应得到法律的重视,怎样能够生存下去,逐步去消除贫穷,也就是说,应当创造的是改变贫穷状态生存的条件。否则,贫穷没有消除,却会增加贫穷者对社会的抵触、不满、愤怒和怨恨。由此也就会埋下“暴力抗法”的种子。

  我不知道,城里人,尤其是当政者们是否想过,一个外地人,尤其是农村人来到城里是否能够生存。这方面,城里人(包括我自己)没有亲身经历,但我们可以想像得到。你摆个小摊,要办理营业执照,缴一笔费用那是免不了的;你搞经营活动要租个门面,至少要有一个摊位,免不了要交房租或摊位费;哪一个小摊贩又没有过被强索管理费或强取所营货品的经历,最后,小本经营可能还要缴纳不菲的税费。这还是经营者们所直接要面对的,至于间接的(对于他们来说则绝对不是间接的)房租、暂住证等生活开支,则是一个无法计算的“黑洞”。任何一个在这种状态下的经营者,几乎就是“挣扎”在生存线的边缘。因此,城管执法人员的罚款、没收,甚至抄摊、砸摊,无异于剥夺其“生存权”,能不引发“暴力抗法”才怪呢!

  也许有人会说,农村人不在农村好好呆着,跑到城里来干吗?这是典型的“站着说话不嫌腰疼”。他仅有的口粮田不足以维持其生存,甚至他的土地已被政府征用了,他不往城里跑又到何里去!况且,任何人都无权不让农村人进城,城市乃所有人的城市,非城里人的城市。因此,在一个追求平等的社会,对农村人我们需要多一点理解,多一点宽容,需要去除社会的暴戾之气。

  其实,暴力抗法折射的是普遍存在深层的社会冲突。高度集权的计划体制下的城乡二元结构分离,造成工农差别、城乡差距这种严重的社会不平等。改革开放逐渐在破除城乡之间的界限,禁锢人身自由、限制人们流动的种种樊篱被逐步消除,大量外来人口涌入城市是必然结果。这些农村人一无资金、二无技艺,只能做些小本买卖,聊以谋生。长期城乡分离的歧视性政策,已然在他们心里埋下了怨恨的种子。进城后,贫富悬殊、城乡差距自然使他们会产生心理上的落差,再加上城里人的白眼,很可能会造成心理失衡。如果我们的制度再不为其提供一线生机,暴力抗法事件就会层出不穷。因此,在某种程度上,“暴力抗法”是在考验着政府的政治智慧,断不可简单处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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